CP：Jaydick

Summary：跑出租的总能遇上很多怪人。

Notes：努力憋出来的，烂到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写警告 ，狗血可能，ooc可能

1

跑出租的总能遇上很多怪人。

车钥匙握到手的第一天，瑞克·格雷森学到了这样一条受益终生的箴言。和波尔教给他的那些预防腰肌劳损和痔疮的诀窍一起印刻在他那崭新空白的记忆里。

说实话，除去糟糕的城市交通和态度恶劣的乘客，瑞克还挺喜欢开出租车的。这份工作带给他一份特别的自由感：熟悉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可又不属于任何地方。

 

左转的交通信号灯跳成了绿色，打过方向盘，街角一抹紫色短暂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唉，没见过这么倔的女人。

芭芭拉戈登今天穿了一件可爱的衬衫，面色阴晴不定地注视着他的车开过去。薰衣草色，很适合她。如果不是一直纠缠着想帮他恢复记忆的话，瑞克可能还会考虑约她吃饭，毕竟那头红发相当耀眼。

有的时候有点亮丽过头了，他皱眉，感觉脑袋右侧的伤口开始作痛、跳动，让他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捂住那条凸起的粉色嫩肉。

 

“你还好么？”

后座传来低沉的问话惊了他一跳。

“呃，是的，我没事，可能在车里暖气吹久了有点缺氧。”瑞克不好意思地笑笑，右手落回方向盘上，他瞟了一眼后视镜。

乘客独身一人，外地人，带的东西却很少，只有一个帆布背包。平头，高大结实的块头，肤色偏深，大概是当兵的（至少曾经是）。总之一看就不好惹。他一双绿眼睛……

男人抬眼，两人在狭窄的镜片里对视。瑞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路面上。

男人的深眼窝里有一对冰冷的绿眼睛，眼神里有一种锋利的、原始的兽性，瑞克感觉后脖子上的汗毛竖了起来。那视线热刀子切黄油一样，极具穿透力，好像短短几秒的接触就已经钻进他尚未痊愈的脑子里了。也许这家伙是连环杀人犯之类的？这很有可能，一个出租车司机在布鲁海文载到杀手的几率可不小。他胡思乱想着，如果是那样，那瑞克祈祷自己不是他的目标。

右前方出现了熟悉的广告牌，他松了口气，从没感觉褪色的金发模特笑脸这么亲切迷人过。

“嗯……先生，我们到了，您准备在哪儿下车？”

“就在这里靠边。”

黄色出租车慢慢停下，乳白色的尾气喷吐在潮湿的沥青地面上。男人从后面递来钞票，低声说不用找了。下车时瑞克习惯性地说了一句祝您今天过得愉快。

“……谢谢。”

然后是车门关上，嘭。

 

瑞克呆呆地握着方向盘扬起眉毛，直到新的乘客钻进车才回过神来。

他的头越来越疼了，头骨里仿佛是一片船难现场，到处是碎片，到处是咸涩的海水；一些片段一闪而过，他赶忙在能记清楚，或者说，看清楚那些画面前硬把它们压了下去。

“抱歉，请稍等。”瑞克边说边急匆匆地拧开药瓶，粗暴地倒出药片，也没管数量，直接一巴掌捂进嘴里，瓶里没水了，所以他干脆大口咀嚼，让苦味在舌面、口腔里爆开，顺着神经一路袭上天灵盖，好了，这下他清醒了。

“哦……不不不，别害怕，太太，我不，只是布洛芬而已，不是别的什么。好吧，您要去哪儿？”瑞克苦笑着安抚后座看到他吃药全过程、正满脸惊恐的老太太。

出租车重新发动起来，街边石灰斑驳的墙面上“小心妖龙”的蓝色喷漆还刺眼地留着。

 

2

虽然那位让他毛骨悚然的乘客留下了颇为丰厚的小费，瑞克还是觉得自己沾上了某种古怪的霉运：

这几天他的睡眠质量又回到了刚出院那会儿——也就是说基本睡不着。只要合上眼，那些不属于他的回忆涨潮式将他吞没。梦里的城市是一团混乱堆砌的几何体，而他在楼顶之间发疯地跳跃，落地就是崩塌、陷落。他不能停下来，有一件事，很急迫、红色高亮加粗、性命攸关，但是什么事呢？反正他总是赶不及，等他气喘吁吁地到达，有的时候等待他的是大爆炸的团团火焰和冲击波；有的时候是废墟上一片破碎沾血的斗篷；有的时候，也是最让他心脏揪紧到发痛的，是能看见人的场面——被巨剑捅穿的男孩布娃娃一样耷拉着、黑发的女孩紧闭的双眼和黯淡的护腕、芭芭拉被氧气面罩盖住了失去血色的面孔……

他剧烈挣扎扭动着，在后座上惊醒，或者直接滚下去，嘴还保持着尖叫的口型。

瑞克被熊熊怒火烧灼，对自己撒气，把胳膊抓出血痕，把拳头咬破；为什么那些黑色的痛苦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回来？他不是夜翼！他不是迪克·格雷森！操他妈的！他不想要那些！

芭芭拉和潘尼沃斯又来找过他几次，几次都在浪子酒吧，他的状况让他们越来越忧心，而他只觉得他们越来越烦人，他差点在老人面前情绪失控。

他盯着金黄冒泡的液面，和倒影里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对望。

“你在看什么？”

对着啤酒咕哝一句，他端起杯子大口吞咽。

 

接近午夜时他再次拖着疲惫的脚步到达吧台前，依旧是糟糕的一天，唯一能带来慰藉的厚重啤酒杯却没有如预料般滑到面前。

瑞克冲柜台后的女人扬起眉毛，无声地问询。

小碧专心于擦杯子，时不时在灯光下检查，嘴唇几乎不动，瑞克不得不趴到吧台上凑近了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该死的，你又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哼？”

瑞克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困惑的表情让女店主忍不住翻白眼：“看我后面酒柜的反光，看到最右边的卡座了么？”

他点点头，红色的半包围式沙发位置很偏，一大半都在镜子照不到的盲区，但他能看出位置有人占了。

“那个人一来就问那个出租车司机在哪儿？我们都觉得他不像个善茬，胖子上去问他想干嘛，他说想预约行程，然后两根手指头就把胖子推开了……见鬼，那可是我们的胖子啊。然后他就一直等在那里。我明明发了短信让你今天别过来了！”她嘶声道。

男人后知后觉地摸出手机，甚至还没开机。

“那我现在……就走？”

小碧突然肩膀绷紧，直起身，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归于空白和戒备。

周遭变暗的光线让瑞克立刻意识到了原因，谨慎地扭头。

本就蒙灰的吧台吊灯下，男人高大的体格投下一片阴影，完全罩住了他。

“两杯瓦伦丁，一杯给他。”

这么昏暗的环境下，他的眼睛也藏在阴影里，刺探他、穿透他。

 

3

陶德除了名字几乎没介绍自己，但他似乎不缺钱，对付出去的高额小费毫不在乎。他貌似要在布鲁海文找什么，所以想找一个熟悉城市的人带他转一转。

到目前为止的展开简直是标准的犯罪片开场，就连那些已经上头的酒友们都大着舌头坚决反对，更不用提他自己脑子里理智正在发出空袭警报的啸叫。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瑞克握上了陶德的手，一桩生意就成了。

有的时候逆反心理就是个要命的小婊子，又或者因为受够了在断片和恍惚中浪费时间，他需要来点刺激。当然了，还有钱，陶德答应的数目租下他望眼欲穿的小公寓套间绝对绰绰有余。

 

“每天五个小时，一周五天，我只干白班，油钱你出，我们以后就在广场这个热狗摊这儿碰面。”他粗声粗气地说，用一堆条件限制试试水，哪怕会激怒陶德也好，这是他最后的退出机会。

绿眼睛眨都不眨，不为所动，照单全收。

呃，好吧……小司机硬撑着扑克脸，挣扎着毫不在意的样子：“最后……我不希望你干的事把条子引来。”他之前打黑拳赢得太招摇被人设套进过一次局子，那群警察不知道查到了什么，开始对他格外“照顾”；瑞克估计自己已经被盯上，再给警方送些莫须有的把柄？绝对不要。

“警察？”后座传来一声短促的低笑。

算了……瑞克兀自摇头，准备启动出发。

 

“你说完了？”一阵皮革挤压挪动的嘎吱声，他感觉到一只手搭到驾驶座椅背左肩，同时，男人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拂过他的右脸，“那轮到我了。”

 

“从明天开始工作期间必须不带酒味。”

瑞克颧骨开始泛烫，目不斜视，肩膀僵硬——他几乎都能想象男人皱起鼻子的模样；好的，冷静下来，抛开羞愤，理顺思路：工作期间身上没有酒味，那就意味着前一天晚上不能再烂醉如泥，还有什么呢？对了，衣服，不能再一套衣服糊弄五六天。看来他要把后备箱清理一下，然后把所有犄角旮旯里衣物都送到洗衣房了。简直想想都令人绝望。

“不要跟任何人提到你的新工作。”

这回轮到瑞克嗤笑一声。

“我到地方下车以后，你绕到一个街区以外，过至少一小时再开回来接我。”

真是一点都不可疑呢。

他耳边又是一阵纸张的窸窣摩挲声，一叠齐整的绿色纸币出现在视野的边缘，今天的报酬，一张不少，出手的确爽快。拉开夹克拉链，把钱塞进左胸内袋，他调转车头，看向窗外，等几辆车过去以后也顺势跟上去进入主干道。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至少陶德和他泾渭分明，只要不会有人追着他要揪住过去的尾巴不放了，那就是桩好买卖。

 

4

开始的几天非常顺利，瑞克决定彻底放开，一路上看到值得介绍的就顺嘴说两句，并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在听。这很稀奇，他以前总是避免主动挑起话题的那一个，老天，光是应付乘客们千奇百怪的搭话就已经够累人的了；现在畅所欲言却让他感到一阵熟悉的轻松。

“左边是并没有什么历史而言的布鲁海文博物馆，建设目的是应付二级城市标准。”

“右边的一排公寓下个月要被拆除了，都是殖民时期法国人建的，看到那些小小的庭院和遮阳架了吗？新奥尔良风格。老天，我会想念这里的，尤其是那一家的炖菜。”

“看那边的巷子，里面有露天用餐区的那个，过了十二点餐厅收摊以后就通行无阻了，从这儿走能抄近路到鲸尾社区，比常规线路快将近七分钟。”

“哦！科尔终于回来了！全布鲁海文最好的辣热狗摊，你想象不到辣酱里加了……”

“金橘。”

“……有多好吃，”瑞克双眉高高抬起，“等等，你怎么知道？”

陶德在后座耸耸肩，这个动作有一瞬间衬得他很年轻。

“好吧。噗……”他还是没忍住窃笑出声。

“怎么了？”

啊哦，看来有人不太乐意了。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因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幽默感而惹恼又一个新雇主，笑意从嘴角褪去：“只是，呃，觉得你不像会吃垃圾食品的样子……”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自觉地摸上后颈，“似乎，似乎我们还有那么点共同点？”瑞克决定接下来的路程都不再出声，身体往下滑到被座椅严严实实挡住。

 

等待中为了打发时间瑞克又接了一单，结果回程碰上堵车，好不容易在约定时间里赶到，陶德已经站在停车计时器边上了，脚尖重复踢地，叼着一根烟。

脑子里一时警铃大作，瑞克还没停稳先把车窗降下来，张嘴准备道歉，差点被对方扔过来的一个小纸包砸中。

“这？”

他低头看着滚到大腿间的棕色纸包，在较低的室温下还隐隐冒着热气，一股令人垂涎的肉香。

再抬头看看已经爬上车的陶德，已经剥开了包装纸，咬了一大口热狗，顷刻，更多气味喷薄而出，和男人身上烟草的辛辣混在一起。他腮帮子鼓鼓，咀嚼的动作牵动下颌肌肉，柔化了坚硬的轮廓；拇指举到嘴边，嘬去粘到的辣酱，抬眼迎向瑞克时额头上三道抬头纹。

“……”司机离水的鱼一样张张嘴，一时语塞，“你，那个，用不着给我……不是，我是想说，”他局促地低头，轻挠下巴，“谢谢，给我买这个。”举起辣热狗晃晃，不确定还能怎么表达复杂的心情。

瑞克回头去看他，一片三角形的午后阳关投射在陶德左半脸，让那一侧的眼睛尤其明亮，瞳色被照得接近苍白。

他在观察，在解读，在寻找……他究竟在看什么？

有点头晕，熟悉的胀痛已经在太阳穴蓄势待发，瑞克歪靠到冰凉的车窗上，拆开自己的那份辣热狗。

陶德的袖口和指关节黏着干涸的暗红色，呛人的烟味下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些都不是他该关心的。

 

5

但是瑞克在“说话不合时宜”方面天赋异禀，心里藏着事对他来说无异于牡蛎含沙。

“你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

问题在他们一起吃午饭时脱口而出（是的，共享午餐似乎成了他们合同的默认条例），在瑞克最爱的那家匈牙利餐厅，进入圣诞季以后菜单上多了不少应季的新菜。

“找到了。”对面的人咽下嘴里的啤酒，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不超过手掌大小的金属制品随意摆在餐桌中央，“就这个。”

他的坦率让瑞克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呃……好吧，它看起来……嗯，让人摸不着头脑。”它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电路板。

“你知道‘妖龙’么？”

“……知道，那些捣鼓VR的深网变态？”话题的走向有点不对，瑞克不安地挪挪屁股，假装对窗户上贴的活动海报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是一个妖龙使用过的体内植入控件，绝大部分都被布鲁海文警局销毁了，搞到这个小东西费了我不少功夫——”

“喔喔喔喔！等一下！等一下！我，我不因，不应该知道这些！”

瑞克惊慌地摆手，这可不在合同里！

“我只负责开车而已，不用什么都向我……”

“没什么好紧张的，”陶德把控件收了起来，有一瞬间他似乎看起来有些失落，但瑞克确定那只是光线问题。

虽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瑞克还是希望挑明，他清清嗓子，攥进汗津津的手：“既然这个……管它是什么已经找到了，那我们的合同是不是也要到期了？”对，语气随意一点，试探性地问一问，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植入控件只是工具，距离我要找的答案还远着呢。”可能是注意到司机顿时大变的脸色，陶德挥挥手，“不过对你来说是该结束了。最后一天我会把剩下的钱打到你户头上。”

太棒了！瑞克差点就振臂一呼，他由衷地吐气，愉快地把最后一块华夫塞进嘴里，就连服务员头上耷拉的劣质圣诞帽都显得色彩明艳。

 

“这么高兴？看来有人真的很讨厌我啊。”陶德的嗓音里难得多了一点低沉的笑意。

这是瑞克第一次近距离仔细观察他的脸，惊人的年轻，加上等量的疲惫，一侧脸上有不少已经愈合的白色伤痕，在近乎古铜的肤色上十分显眼。他稍稍眯起眼睛，像在看一个笨手笨脚闹出笑话的孩子，用介于戏弄和欣赏的眼神。

“放轻松，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带着那些钱找找乐子了。”见鬼，陶德看上去的确是“坏男人”的类型，但没想到他的一丁点笑意就这么有杀伤力。

瑞克腼腆地抿了下嘴唇，垂下眼：“多谢。虽然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干什么，还是祝你好运吧，最近布鲁海文可不太平——比以前更乱了。”

他瞥了一眼吧台上方的电视，新闻正在播报一起枪击案的后续，画面里先重播了案发现场，警方正从被封锁的地铁里抬出盖着白布的担架。接着是记者采访一位姓萨皮恩扎的警探，询问此案是否与之前红头罩出没布鲁海文的传闻有关。黑发的警探冷淡地抬手挡脸，快步离开。

“我都不知道红头罩也来这地方了……”瑞克自语。

陶德也在看电视，若有所思地轻哼：“红头罩？你们不是有夜翼么？”

听到“夜翼”，瑞克条件反射地转头和他对视，该死的，又忘了……我不是夜翼我不是夜翼我不是夜翼！他默念几遍，晃晃头，才发现陶德还盯着，正等他回答，而且又露出了那种叫人读不懂的表情。

“看来你的消息不灵通啊，夜翼已经失踪四个月了，一塌糊涂，全乱套了。”

陶德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6

瑞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天台的门是锁的，而且夜里的风真的很大，毫不留情地贯通单薄的线衫夺走体表的温度。不过断片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眨眼间就会忘记自己身处何处；断片之后他经常会出现在奇怪的地方：酒吧、地下拳场、沙滩、车流不息的马路上……楼顶并不是最稀奇的（尽管可以算进最危险的地方）。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下去。

他哆嗦着踩着边沿向下望了望，高，真高，小心地后退两步。

走楼梯？哐哐！锁门的铁链还真结实。

对面的楼？比这幢高，跳不过去。

消防楼梯……瑞克对着眼前明显是违章建筑的小棚挫败地叹口气，他扒着鸽子房边缘张望一番，确定消防楼梯就被严严实实挡在背后。

现在他可不在重现儿时马戏技术的最佳状态，瑞克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头痛开始做简单的拉伸活动。

 

“嗵！”

“唔！”沉重的落地震得瑞克两腿生疼。

好在离自己停车的地方不远，粗略判断方位后，他开始往回走。

凌晨的布鲁海文还只是打着盹的美人而已，她的心脏区域赌场酒店林立，太阳缺席的夜幕被它们多彩的霓虹晕染、被摆动的射线割裂，呈现出一种日落的深红色。而瑞克朝着相反的方向，路过的每一个巷口都是单独的剧目，有人在吐、在尖利地笑骂、在痛苦地呻吟、在——

“啊啊啊——！”

“呯！呯呯呯！”

“救命！别杀我！求你！”

啊哦。

瑞克把帽兜拉起来挡住脸，加快步伐。枪声变响了，更多人喊叫起来，玻璃洒落在地，随着距离的缩短，拳脚和肉身的碰撞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有一瞬间瑞克犹豫要不要绕远路，多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他晃晃头，还是咬紧牙关继续原路，企图用耳鸣声盖过犯罪进行时的响动。女人的惨叫太具有穿透力了……即将走过巷口的时候，瑞克犯了一个在人类历史长河里不断重演的错误：

他慢下来，朝巷子里瞟了一眼。

 

“啊！”

一团杂乱的毛发和粉色直直地冲进瑞克怀里，把他撞翻在地。昏暗的路灯让女人脸上哭花的妆容愈发惊悚，紧紧攥住他领口的双手关节都泛白了。

“帮帮我！帮……他要杀我们！”

“嘿……请您冷静点，请，请松手……”

巷子尽头突然因为开火被照亮，在墙上映出几个仓皇的人影。黑暗中两个男人带着哭腔咒骂着，开枪还击又带来短暂的黄色闪光。接着是房屋里面开了果决的两枪，金属落地，尖叫。咔啦咔啦，一团高大的影子踩着满地碎白走了出来。

瑞克觉得身上一轻，女人手脚并用地爬走，他却没有立刻站起来——巷子深处的东西夺走了他的呼吸。

浓黑的尽头亮起两点红色，转向他们。

尖叫被憋在喉咙口，瑞克蹬着腿往后蹭，碰到了什么，接着就是冰冷不平的表面切进颈侧皮肉的剧痛。

“别过来！操！我让你别过来！”女人嘶吼着，“不然我就杀了他！”

她手里的那块碎玻璃更用力地顶进去，瑞克绷紧肌肉，死死捏住女人细瘦的手腕，搞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大力气。

“女士？嘿……听我说，冷——”

“闭嘴！”粘稠热乎的液体淌到锁骨的时候变凉了。

肾上腺素让瑞克的感官比平时更敏锐，黑巷里的红眼睛靠得更近了，足以让人判断出它们的主人是多么高大。他大概带着呼吸器或者口罩之类的东西，单调的呼吸声里有沙沙作响的杂音。

他听见上膛的清脆响声，是伯莱塔，高射击精度。

几乎是同时，枪口爆开的火花，瑞克忍痛向后撞的低哼，子弹没入皮肉的闷响，女人失去平衡的惊呼。

 

跑！

 

他跌跌撞撞地冲过马路，两道刺眼的白光，轮胎与地面摩擦。双腿自动代他作出了反应，一阵天旋地转，瑞克从车前盖上滚过，又在地上翻了几圈，结果只是得到了几处钝痛和一个炸毛猫儿一样四肢着地的落地姿势。

中东人叫骂着从车里出来，气势汹汹地朝他比划着下流的手势，看清他脸上和衣服上大滩的血迹后却也不敢上前。而瑞克只是怔怔地盯着街对面。

红头罩站在巷口，伯莱塔垂在腿侧。

绿灯亮了，车辆放行。

巷口空无一人。

 

7

视野里正在变小，模糊，他的双腿发软；捂在伤口的手帕已经浸透了，好在那块碎玻璃也实在是钝，没有伤到重要血管，现在流血速度开始变慢了。

瑞克失去了时间概念，中途他曾经路过浪子酒吧，向小碧求助的想法在他的颅内推挤膨胀。透过橱窗，酒吧里只留了一盏灯，小碧在擦吧台——每天的收尾工作，对面一个高个黑人正温柔地注视着她，等着一起回家。

于是他继续往前走。

梅尔维尔区以居民区为主，安静得连他粗重嘈杂的喘息都响了一倍。泽尔达首饰店的灯箱已经关了，他只能贴到窗玻璃上向里看，紫红色天鹅绒底衬上空了一个位置，那个复古样式的铜手镯不见了。他甚至没有作出反应的精力了。

于是他继续向前走。

城市的角落里流浪汉们在燃烧的铁桶旁取暖，很多很多眼睛在暗处观察他，却没有如预料般上前攻击、洗劫他。是谁给这该死的夜之城按了暂停键么？

好像有人在对他说话，断断续续，仿佛进了水的收音机。好像有半透明的影子在暗淡的光柱里摇曳。理查德！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可周围根本就没有人。伙计们，干得可真棒，咱们应该搞个团队之类的①。这次是一个同龄人，瑞克几乎能看到对方眉飞色舞的样子。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迪克②。一个阴森的黑色剪影。

帮帮我……大男孩低着头小声咕哝道③。一阵夜风卷走了房车内部的幻象。

归于宁静，万籁俱寂。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花了半分钟才认出眼前老旧的法式公寓楼。两条灌了铅的腿带着他走进去，尽管他并不清楚那人具体住在哪一层哪一户。

 

8

叩叩。

咔哒，门后有人把防盗链条解开。

“格雷森？你……怎么回事？”

陶德闻起来是肥皂和凡士林的混合。他的双手向前慢慢伸出，瑞克几乎能感觉到幅散的热度。

“帮帮我……”

TBC

①：出自《夜翼V4》第43卷 罗伊

②：出自《夜翼：重生》蝙蝠侠

③：出自《红头罩与法外者V2》年刊1